在前面的文章中,我们讲述了明朝云南的张贡生,在四川“讨赃”,“主仆五人”埋尸旷野的故事,后来,张贡生的两个儿子到四川按察院击鼓鸣冤,巡按御史石察院接状后,转交地方按察司谢廉使,“坐实证据,严惩不贷”。
谢廉使受命后,随即成立“专案组”,经过细致的侦查,终于找到了埋尸地。这桩沉冤一年的埋尸案,终于告破!
当地衙门在除夕夜集合三百捕快,包围了元凶杨佥事的私宅,随后将红花场的埋尸地挖开,“主仆五人”的尸骸成了铁证,杨佥事判凌迟处死。
天理昭昭,杨佥事没有来得及被行刑,就在狱中惊惧而死,泼天家业归了侄子,诸妾也各自散去,真是白茫茫大地真干净。
这正是:痴世人整日总想家财万贯,到头来黄金万两终成荒凉。
俩公差“装神弄鬼”,纪老三省城归案
书接上文,就在谢廉使受命后成立“专案组”,密令手下的史应、魏能两位公差想尽办法,先是装扮为商人,卧底元凶名下的庄园(红花场),取得管家纪老三的信任后,“装神弄鬼”套出埋尸地点。
收网的时候到了,就在纪老三到省城置办年货的时候,两位公差假意接风,实则等待谢廉使派人抓捕。
纪老三到结拜的两个兄弟家中一叙,其实这两个公差就是之前到庄园卧底的史应、魏能两位公差。
在文章:《俩公差红花场卧底,弄鬼神诈出埋尸地,冤魂致寸草不生!》我们已经“领略”了两位公差的手段,端的是老辣!
公差史应在家里整治酒肴,正与纪老三接风洗尘。两人喝酒到兴头上,听得外边敲门晌。
史应叫小厮开了门,只见两个公人跑将进来,因为都在一个衙门里当差,对史应、魏能打了个招呼,转脸对纪老三问道:“这位可是杨管家(杨佥事的管家)吗?”
史、魏两人一听就明白,这是抓人的公差到了。当即说:“正是。”
公差拱一拱手说道:“按察司要请管家相见(意思就是喝茶)。”纪老三一听大吃一惊:“有何事要见我,难道我犯法了?”公差说:“先跟我们走一趟吧,见有小票(“传票”)在此。”便出示了谢廉使用朱笔签发的小票来看。
史应、魏能假意吃惊地说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公差道:“老爷要问杨佥事家中事情,早就吩咐:‘但有管家到省,立刻缉报。’方才见史官人在市上买东西,说道请杨家的纪管家。不知那个多嘴的人禀知了老爷,故此差我们过来相请。”
其实这都是障眼法,这两个公差就是史应、魏能招来的。
纪老三呆了一会说:“没事唤我怎的?我又不曾犯事!”公人道:“犯不犯事,见了老爷便知详细。”史、魏两人道:“二哥(三人为结拜兄弟),身正不怕影子歪,去见见老爷爷不妨。”
纪老三暗想:“肯定为我们家里的老头儿(杨佥事)的不法之事,再无别事。”史、魏两人接着劝说:“倘若问着家中之事,只是从实说了,肯定不吃亏。既然两位牌头(捕快)到此,且请便席略坐一坐,喝三杯了再去如何?”
公人道:“多谢盛情,只是老爷立等回话的公事,宽限不得。”史,应两人不由他分说,拿起酒杯,每人灌了几杯。
随即,公人又催纪老三起身,史应说:“我便赔着二哥到衙门里去去,魏三哥在家再收拾好了东西,烫热了酒,等见官之后,回来尽兴畅饮。”
纪老三道:“小弟衙门里不熟,史大哥一起去,足见帮衬。”
重刑之下岂能不招,纪老三从实招来
纪老三没处推脱,只得跟了两个公人到按察司里来。禀报谢廉使之后,人已经带来了。
谢廉使也不升堂,叫带进私衙里来。
廉使盯着纪老三问:“你就是新都杨佥事的管家吗?”纪老三道:“小的是。”廉使喝问:“你家主做的歹事,你可知道详细吗?”纪老三道:“小的家主确实有一两件不守本分的勾当。只是因为有主仆之分,不敢明言。”
廉使道:“你从实说了,我便饶你打。若有一毫隐瞒,我就用夹棍了!”
纪老三说:“老爷要问那一件?小的好说。家主所做的事多了,叫小的从何说起?”
廉使冷笑道:“这也说的是。”在案上翻了翻张贡生儿子的状纸,便问道:“你只说那云南张贡生主仆五命,尸首今在何处?”
纪老三道:“家主狠心做的这件事,确实有些亏天理。”廉使沉声说:“你且慢慢说来。”纪老三便把张贡生如何来讨银,杨佥事如何留他吃酒,如何灌醉杀死,埋在红花地之事,说了个仔细。
谢廉使录了口供,便说:“你这人到老实,我不难为你。权且收监,待提到了正犯就放。”
当下把纪老三发在监中。史应、魏能也看在之前相处的情谊上,打点他一应事体,叫狱卒不要难为他,暂且不表。
除夕夜三百捕快捉人,杨佥事慌不择路藏身灶下
谢廉使审得真情,做了两件事。
第一、发宪牌一张,就差史应、魏能两人带到新都县,明令知县,要杨佥事归案,系连杀五命公事,如不擒获,就以知县代解(代替)。
第二、又发牌捕衙,迅速赶往红花场挖掘尸骸。
先说史应、魏能两人领命到新都县里,已经是除夕夜了。新都知县接了公文,又见两承差口禀紧急,吓得两手无措。
知县暗想:“今晚是除夕,此老必定在家,必须乘此时调兵围住宅院,出其不意,方无走失。”
即忙唤兵房佥牌出去,调集有三百余人,知县亲自带队,把杨家围得似铁桶一样,插翅也难飞了。
这个时候,杨佥事正在家中饮团圆酒,还没到晚上,就命人把大门重重关上了,自家与群妾内宴,歌的歌,舞的舞。
一个小妾唱了一首《黄莺儿》:
秋雨酿春寒,见繁花树树残。泥涂满眼登临倦,江流几湾,云山几盘。天涯极目空肠断。寄书难,无情征雁,飞不到滇南。
不做亏心事,不怕鬼敲门。杨佥事听到“滇南”两字,说中了心事,变了脸色道:“要你们提起什么滇南不滇南!”心下有些恼怒。
因为埋尸旷野的张贡生就是来自云南,到四川新都向他“讨赃”,不想被他结果了性命。
外面的知县带队已经包围了杨宅,看见大门关上,两个承差是认得他家路径的,从侧边翻墙而入。
先把大门打开,请知县到正厅上坐下,叫人到里边传报道:“邑主(父母官)在外有请!”杨佥事正因“滇南”二字触着心事,惶惶不安。忽听得知县来到正厅上,想道:“这时侯到此何事?必有跷蹊,莫非前事有人告发了?”
他心下惊惶,一时无计,心想且躲过了今晚,再做打算,急往厨下灶前去躲。
知县见报了许久不出,恐防有闪失,忙入中堂,亲自搜寻。家中妻妾一时藏避不及,被围在中堂。
知县吩咐:“唤一个上前来说话!”一个小妾出来应答。知县问道:“你家老爷那里去了?”这个妇人回道:“外出去了,不在家里。”
知县大怒:“胡说!今日是除夕,难道不在家过年吗?”叫从人用夹棍夹了起来。这小妾那里受过这苦,急忙告饶:“在!在!”就把手指着厨下。
知县率领捕快竟往厨下来搜,杨佥事无计可施,只得走出来无奈地说:“今日年夜,老父母(父母官)何事直入我内室?”
知县也是老江湖,推说:“非干晚生之事,乃是按台(按察司)老大人相请,问什么连杀五命的公事,要老先生星夜到司对理。如老先生不去,要晚生代解,不得不如此唐突。”
杨佥事耍起了无赖,心一横:“随你什么事,也须让过完年再说。”知县道:“上司紧急,两个承差坐提,等不得过年了。只得要烦请老先生一行,晚生奉陪同往就是。”
知县就叫承差守住杨佥事,不放宽限。杨佥事无奈,只得随了知县出门。
随后,知县连夜派人押往省城,两个承差又到庄上掘了尸首,一同赶来。平日里,杨佥事在庄上私养的那些强盗,见主人被拿,风声不好,一哄而散。
谢廉使痛斥衣冠禽兽,杨佥事狱中忧惧而死
第二天,谢廉使特为此案升堂,知县已将杨佥事解进。
杨佥事换了便装,跪在厅下,嘴里还强辩道:“不知犯官有何事故,钧牌拘提,如捕反寇(造反的强盗)。”
这个时候了,这个乡村恶宦还揣着明白装糊涂,死不认罪。
廉使将按察院所准的状词,一字一句读给他听。杨佥事狡辩道:“有何凭据?”廉使说:“还你个凭据。”立刻将纪老三提审出来当庭对质,问:“这可是你管家吗?他所供口词就在这里,你还有何言?”
佥事说:“这是家人怀挟恨诬首的,怎么能当做证词?”廉使冷笑两声说:“诬与不诬,少顷便见。”
说话未完,只见新都县巡捕、县丞已将红花场五个尸首遗骸,在衙门外找个地方收贮了,当庭禀知。
廉使厉声喝问:“你说无凭据,这五个尸首,如何在你地头?”
廉使又问捕官:“查验尸首遗骸怎么的情况?”捕官道:“县丞当时勘察,俱是生前被人杀死,身首各离的。”
廉使道:“如何?这正与纪老三所供不异,还推脱得了吗?”
佥事俯首无辞,只得认了道:“一时酒醉触怒,做了这事。乞看缙绅体面,遮盖些则个。”
廉使道:“缙绅中有此行径,不但为衣寇中禽兽,更是禽兽中豺狼也!按察院石按台早知此事,密访已久,如何轻易放过你?”
随即将杨佥事收监,待行发公文到云南,等原告(张贡生的两个儿子)到了之后再问。重赏了两个承差,管家纪老三释放回家去了。
行文发到云南,张贡生的两个儿子知道杨佥事已羁押在狱中,星夜赴成都来索命,谢廉使命两个儿子去尸场上认领父亲尸首,痛哭一场,又押出杨佥事对质。
仇人相见,分外眼红。两个儿子上前,将佥事拳打脚踢。廉使喝住道:“既在官了,自有应得罪名,不必如此!”
将佥事依一人杀死三命者律,今更多二命,拟凌迟处死,决不待时。下手的强盗定为从罪,待擒获之后发落。
杨佥事因是回乡的官员,须奏请定夺。那知道,不等得旨意转来,杨佥事是平时养尊处优受用的人,在狱中受苦不过,每天晚上,就梦见张贡生率领四仆夜夜来打他,不多几日,毙于狱中。
佥事原不曾有子,家中竟无人主持,诸妾各自散去。只有杨二房八岁的儿子杨清是他亲侄,应得承受家业,泼天家业多归于侄子。
之前,杨佥事败官回乡,也曾要算计吞并侄子家产的,岂知身后连自己的家业都给了侄子!
痴世人整日总想家财万贯,到头来黄金万两终成荒凉
想当初,异乡丧命的张贡生,也是想吞下庶弟的家产,只落得冤死他乡,幸得按察院接状追查,才报得此仇。
官府行文到云南,张贡生行贿上司、吞并家产,后又千里迢迢到成都“讨赃”之事,传播的沸沸扬扬,到死也坏了名声。
张贡生的庶弟张宾,此时也与母亲一起禀告县官道:“若是家事不该平分,哥子为何行贿?眼见得欺心,所以丧身。”
“今案情大白,家事就好公断了。此系成都定案,奏疏分明,须不是杜撰得出的。”
因为有案情为证,县官推拖不得,只得把张家的产业两下平分:张宾得了一半,张贡生的两个儿子得了一半。
如果张贡生早知道如此,何苦将钱去买黄泉之路,白折了五百两银子,又送了五条性命?
这个明朝的“红花场埋尸案”,就此结案。秉灯夜读,一个个人物形象呼之欲出:
张贡生的贪得无厌,千里讨赃反遭不测;杨佥事的贪暴狠毒,紧逼不舍痛下杀手;两个公差的狡黠世故,卧底庄园查明遗骸;谢廉使的明察秋毫,步步为营、缉拿人犯,无不刻画得栩栩如生。
这真是:
张贡生心有不甘千里讨赃,
杨巡道只进不出心动杀机。
红花场主仆五人埋尸旷野,
俩秀才千里寻父才知真相。
石御史刚正不阿明察秋毫,
谢廉使成立专班巧做安排。
除夕夜三百捕快瓮中捉鳖,
杨巡道明正典刑凌迟处死。
痴世人整日总想家财万贯,
到头来黄金万两终成荒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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